完美体育兰秀兰的手指在菜摊上颤抖着,那颗白菜刚刚从指缝间滑落,砸在地面上发出沉闷的声响。
眼前这张脸,她永远不会忘记——半年前的那个雨夜,就是这张脸在病床前指着她的鼻子咆哮:你害死我爸爸!
可现在,这个女人却跪在菜市场的青石地面上,眼泪顺着脸颊滑落,嘴里反复念叨着:对不起,对不起……
夜已深,大厦里只剩下几盏昏黄的应急灯在闪烁。她推着清洁车,脚步声在空旷的走廊里回荡,那声音显得格外孤寂。
拖把在地面上来回摩擦,发出嘶嘶的声响。兰秀兰的动作很轻,生怕打扰到还在加班的人。四十八岁的她,做这份工作已经三年了,早已习惯了这种夜深人静的节奏。
兰秀兰停下手中的动作,侧耳倾听。走廊里重新陷入寂静,只有中央空调的嗡嗡声在继续。
电梯门口,一个七十多岁的老人倒在地上,身体蜷缩着,面色青紫,呼吸急促。他的手紧紧抓着胸口,眼神涣散,嘴唇已经发白。
老人的眼神在她脸上停留了一秒,嘴唇动了动,似乎想说什么,但只发出了微弱的声。
兰秀兰的心跳加速,她知道这是心脏病发作的症状。来不及多想,她立刻掏出手机拨打了120。
喂,120吗?这里是城市广场写字楼二十三层,有个老人突然昏倒了,呼吸困难,面色青紫,快来人!
挂断电话后,兰秀兰想起在社区学过的急救知识。她小心翼翼地将老人的头部稍微抬高,让他保持侧卧姿势,确保呼吸道通畅。
老爷爷,你坚持住,救护车马上就来。她一边轻抚着老人的后背,一边在心里默默祈祷。
老人的呼吸越来越微弱,兰秀兰的手心全是汗水。她不敢轻易移动老人,只能守在一旁,时不时检查他的脉搏。
医护人员迅速赶到,将老人抬上担架。兰秀兰跟着他们一起下了楼,在救护车前犹豫了一下完美体育。
在救护车上,兰秀兰紧紧握着老人的手。老人的手很冰凉,但偶尔会轻微地握一下她的手,这让她感到一丝安慰。
兰秀兰长舒了一口气,身体突然有些虚脱。她在走廊的椅子上坐下,这才意识到自己的衣服已经被汗水浸湿。
我在老人的手机里找到了紧急联系人,已经通知了。兰秀兰说着,将老人的手机递给护士。
半小时后,一个三十多岁的女人匆匆赶来。她穿着一身职业装,脸色焦急,眼中满含泪水。
女人握住她的手:谢谢您,真的太谢谢您了。如果不是您及时发现,后果不堪设想。
那一刻,两个女人的手紧紧握在一起,谁也不会想到,这份温暖的感激很快就会变成刺骨的寒冷。
我爸爸的情况不太好,医生说可能需要做心脏搭桥手术。郁晓华的声音有些颤抖,能请您到医院来一趟吗?我爸爸一直念叨着要见您。
挂断电话后,兰秀兰匆匆收拾了一下就出门了。她在附近的水果店买了一篮苹果,想着老人刚做完手术,应该需要补充营养。
到了医院,兰秀兰发现病房里聚集了不少人。除了郁晓华,还有一个四十多岁的男人和一个年轻女孩。
病床上的石国栋看起来很虚弱,脸色苍白,身上连接着各种监护设备。看到兰秀兰,他的眼中闪过一丝光芒。
男人的眼神有些锐利:我是石志刚,老爷子的儿子。我想问问,您发现我爸的时候,他是什么情况?
兰秀兰如实回答:老爷爷倒在电梯口,呼吸困难,面色青紫。我立刻叫了救护车。
我在问清楚情况!石志刚甩开妹妹的手,医生说老爷子的肋骨有骨折,这怎么解释?
对,第四根肋骨有裂纹。石志刚步步紧逼,您说您只是扶了一下,那这个骨折怎么来的?
兰秀兰的手开始颤抖:我真的只是轻轻扶了一下,让老爷爷侧躺。我绝对没有用力。
没有用力?石志刚冷笑一声,那您解释一下,一个七十多岁的老人,好好的躺在地上,为什么会有肋骨骨折?
兰秀兰感到周围的目光都聚集在她身上,那些眼神中有怀疑、有指责,还有一种说不清的敌意。
摔倒?石志刚转向妹妹,医生说了,这种骨折的位置和角度,不像是摔倒造成的,更像是外力挤压。
我真的没有伤害老爷爷。兰秀兰的眼泪开始往下掉,我发誓,我真的只是想救他。
石志刚继续说道:不管怎么样,我爸现在的情况就是因为您的救助变得更严重了。医生说,这个肋骨骨折可能会影响手术的进行。
赔偿?石志刚冷笑,您觉得钱能解决问题吗?我爸现在的身体状况,可能需要更长时间的治疗完美体育,甚至可能留下后遗症。
兰秀兰的世界仿佛在这一刻崩塌了。她看着病床上的老人,心中满是痛苦和无奈。
石志刚每天都会给她打电话,语气越来越强硬。有时候是要求她承担全部医疗费用,有时候是威胁要报警,有时候甚至暗示要找媒体曝光这件事。
兰秀兰,我告诉你,我爸的情况越来越严重了。电话里,石志刚的声音冰冷得像冬天的雨水,医生说肋骨骨折影响了他的呼吸功能,现在可能需要更复杂的手术。
救他?石志刚的声音突然提高完美体育,你这叫救人吗?你知道现在的医疗费已经花了多少钱吗?十二万!而且还在增加!
十二万?兰秀兰的心脏仿佛被重锤击中。她一个月的工资只有三千块,十二万对她来说是个天文数字。
对,十二万!而且这只是开始。石志刚继续施压,医生说我爸可能需要住院两个月,后续的康复治疗可能还要花费更多。
兰秀兰坐在自己简陋的出租屋里,看着墙上斑驳的水渍,心中满是绝望。她想起那天晚上完美体育,老人躺在地上时那无助的眼神,她真的只是想救他。
兰秀兰的眼泪开始往下掉。她知道石志刚说得对,以她的收入,可能需要好几年才能还清这笔债务。
最好是这样。石志刚的语气稍微缓和了一些,我不想把事情闹大,但如果你不配合,我只能采取其他措施了。
挂断电话后,兰秀兰瘫坐在椅子上。她想起了郁晓华,那个看起来温和的女律师。也许她可以帮忙说说情?
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钟,然后传来郁晓华的声音,但语气比之前冷淡了很多:兰女士,有什么事吗?
医疗费的事情我哥哥已经跟你说过了。郁晓华的声音很平静,但兰秀兰能听出其中的疏离,我爸的情况确实不太好,肋骨骨折影响了他的恢复。
兰女士,我理解你的心情。郁晓华的语气变得更加正式,但是现在的情况就是这样。我爸因为这次意外,身体状况变得更加严重。作为家属,我们当然希望得到合理的赔偿。
她想起了那天晚上,老人紧紧握着她的手,眼中满含感激。可现在,这份感激变成了指责和索赔。
兰秀兰开始怀疑自己,也许她真的在救助过程中伤害了老人?也许她的好心真的办了坏事?
第二天,兰秀兰去银行查了自己的存款,总共只有八千块钱。她开始联系亲戚朋友,希望能借到一些钱。
秀兰,你说什么?十二万?她的姐姐兰秀英在电话里惊呼,你怎么会欠这么多钱?
医生说老爷爷的肋骨骨折可能是我造成的。兰秀兰苦笑着说,我也不知道怎么会这样。
兰秀兰沉默了。她确定自己没有故意伤害老人,但现在连她自己都开始怀疑,是不是在救助过程中无意中伤害了他。
那这钱我不能借给你。兰秀英的态度突然变得坚决,万一你真的伤害了人家,我们全家都要跟着受牵连。
一个又一个的电话打过去,得到的都是类似的回答。亲戚朋友们要么怀疑她的动机,要么担心被牵连,没有人愿意帮助她。
拆开信封的那一刻,她的手指都在颤抖。信纸上印着华信律师事务所的抬头,发件人正是郁晓华。
兰秀兰女士:鉴于您在救助过程中的不当行为导致我委托人石国栋先生病情加重,现要求您承担相应的民事责任。具体赔偿金额为人民币十八万元整,包括医疗费、护理费、精神损失费等。请您于收到本函后七日内给予答复,否则我方将采取法律措施...
她无力地坐在椅子上,感觉整个世界都在旋转。那个曾经握着她的手说谢谢的女律师,现在却向她发出了律师函。
兰秀兰想起了那天晚上郁晓华眼中的泪光,想起了她说的真的太谢谢您了。可现在,这些温暖的记忆都变成了嘲讽。
兰女士,这个金额是根据实际损失计算的。郁晓华的语气很专业,我爸现在的情况越来越严重,可能需要进行第二次手术。
我知道我有责任,但是十八万...兰秀兰的声音哽咽了,我一个保洁员,我真的拿不出来。
那不是我们考虑的问题。郁晓华的声音变得冷淡,您在救助过程中的不当行为造成了严重后果,就应该承担相应的责任。
兰秀兰感到一阵寒意从心底涌起。电话那头的声音如此冷漠,完全不像是那个曾经紧紧握着她的手说谢谢的女人。
那我们只能通过法律途径解决了。郁晓华的语气没有任何波动,到时候可能还会涉及刑事责任。
过失致人伤害,这是可能涉及刑事犯罪的。郁晓华的话如同一把刀子了兰秀兰的心脏,当然,如果您能主动承担民事责任,我们可以考虑不追究刑事责任。
可以,但最多两周。郁晓华的回答很干脆,两周后如果没有结果,我们就走法律程序。
她想起了那天晚上,老人躺在冰冷的地面上,眼神中满含着对生的渴望。她伸出手完美体育,想要拯救一个生命,可现在却被指控为伤害了这个生命。
那天晚上,兰秀兰失眠了。她躺在床上,盯着天花板,脑海中反复播放着那天晚上的场景。
她真的只是轻轻地扶了一下,让老人侧躺。她记得很清楚,她的动作很轻柔,生怕伤害到老人。
但是现在,所有的证据都指向她。医生的诊断,家属的指控,律师的威胁,所有的一切都在说她有罪。
兰秀兰开始怀疑自己的记忆,怀疑自己的判断。也许她真的在无意中伤害了老人?
这五万块钱是她东拼西凑来的:银行存款八千,向同事借了一万五,卖掉了母亲留给她的金手镯得了八千,剩下的是向高利贷借的。
郁律师,我筹到了五万块钱。兰秀兰的声音很小,能不能先付这些,剩下的我再想办法?
五万?郁晓华的声音听起来有些意外,兰女士,我们要求的是十八万,不是五万。
我知道,但我真的只能筹到这么多。兰秀兰的声音有些哽咽,我已经借了高利贷了,真的没有办法了。
兰女士,我理解您的困难。郁晓华的语气稍微缓和了一些,但是我爸的医疗费已经花了二十多万了,您这五万块钱...
我可以分期付款。兰秀兰打断了她的话,我可以每个月还一部分,直到还清为止。
分期付款?郁晓华的声音又变得冷淡了,兰女士,您觉得我们会同意这种方案吗?
那您希望我怎么办?兰秀兰的声音中带着一丝绝望,我真的没有办法一次性拿出十八万。
我只是想道歉。兰秀兰的声音很真诚,我知道我可能在救助过程中伤害了他,我想当面向他道歉。
好吧。郁晓华最终同意了,明天下午三点,医院。但是我要提醒您,我爸现在的情况很不好,您要有心理准备。
她手里拿着一束鲜花,心情忐忑不安。她不知道该怎么面对那个被她伤害的老人。
病房里,石国栋躺在床上,看起来比上次见面时更加虚弱。他的脸色苍白,眼神涣散,身上连接着更多的医疗设备。
我来向您道歉。兰秀兰的声音很小,我知道我在救助过程中可能伤害了您,我真的很抱歉。
不是...不是你的错...石国栋的声音断断续续,我记得...你很温柔...
我告诉你,明天我们就要起诉你了。石志刚的声音越来越尖锐,过失致人伤害,你可能要坐牢的。
这时,病床上的石国栋突然激动起来,他用尽全力说道:不是...不是她...
你看看,你看看!石志刚指着兰秀兰的鼻子,你还敢出现在我爸面前,你这是想害死他吗?
兰秀兰被推到走廊上,心中满是痛苦和绝望。她想为自己辩解,但面对这样的指控,她不知道该说什么。
兰秀兰拿着那张薄薄的纸,感觉它比千斤还重。上面写着民事起诉状,原告是石国栋,被告是兰秀兰,诉讼请求是赔偿各项损失共计二十万元。
兰秀兰想找律师,但咨询了几家律师事务所后,她发现以她的经济状况根本请不起律师。最便宜的律师费也要两万块钱,这对她来说是个天文数字。
兰女士,您这个案子比较复杂。一位年轻的律师看了案件材料后说道,对方有医生的诊断证明,还有专业的律师团队,您如果没有律师代理,胜诉的可能性很小。
她开始怀疑自己当初的选择。如果那天晚上她没有去救石国栋,而是选择视而不见,现在就不会有这些麻烦了。